「學長!所以昨晚那個......?」
語未畢,走在前頭的人停了下來,一語不發。
原本僅有他們腳步聲的走廊,瞬間陷入沉默。
走在前頭的人,絲毫沒有轉頭地說。
「你最好什麼都別說。」
走在後面的人,帶著明顯的焦慮。
卻不敢再說什麼。
腳步聲又自走廊響起。
在一個深山的角落,存在著一座安靜的水庫。
據當地人說,水庫從他們阿公小時候就存在了,而沒有人知道,在全村都是木造房子的情況下。
是誰,又是如何建造的。
水庫蓄的水足夠供給山腳下28萬人使用。
不管旱災還是水災。
水庫的水從來沒有滿溢或是乾涸。
就這樣不知存在了幾個世紀。
水庫旁,有一棟正面為「凸」字形的建築。
後面則緊靠著山壁。
而也是騰義準備服替代役的地方。
「好緊張啊......」
看著建築上用紅色字體寫著的「內政部役政署-空山水庫分部」。
騰義不禁思考著,什麼樣的建築物,會用紅色字體寫呢?
兀自思考時,騰義才想起了自己報到就快遲到了。
進入了大門,是一個訪問台。
「報到的嗎?」
櫃檯的人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舊式的CRT電腦螢幕,也從未抬起頭來。
「是......」
騰義怯怯地回答。
「這張表單拿去填,這些是標準配備。」
迅速的遞出筆、表單和標配後,視線一樣從未離開過螢幕,繼續著原本的動作。
騰義拿起了筆開始書寫。
搭,搭,搭搭,搭搭搭,搭搭搭搭。
卻聽到急忙的跑步聲從外不斷進逼。
喀!
「不好了!執忠......執忠學長.......。」因為快速奔跑,難以喘氣。
「說清楚一點。」
「執忠學長.......的屍體找到了......在水庫下面。」
「嗯。」
櫃檯的人冷冷的回應。
並站起,走出門去。
騰義難以掩飾臉上的恐懼,並想著。
「為......什麼?第...第一天,就碰上凶殺案?」
急忙跑回來的人這才喘過了氣,並看向騰義。
「呼~嗨!你好啊!你是新人啊?請多多指教喔!」
「學....學長!屍體是什麼意思?沒有問題嗎?不用跟著過去看看嗎?」
「不用太擔心啦!其實還蠻常發生的!我們常常晚上要去巡邏,這邊的水庫很老舊,所以常常有人摔落!哈哈。」
眼前的人發出了爽朗的笑聲。
騰義突然覺得恐懼,他害怕的,不是發現屍體這件事。
而是這裡的人無所謂的態度......
「我也去看情況了,你要一起去看嗎?」
騰義臉色發青的搖頭。
「是嗎?那你就在這寫表單啦,不過明天就要開始值勤了。勸你還是早點熟悉這裡的地理環境喔。」
騰義無法理解這話中有話的意思。
就看著他往外走遠去了。
不知等了多久,騰義早已寫完表單,又在訪問口等上了一陣。
才看到櫃檯回到了訪問口。
「你都寫完了嗎?.......嗯.......尤騰義。204房,從左側樓梯上去最底間。先去放東西,明天開始接受值勤。」
「學長.......剛剛的事情?」
櫃檯的學長才第一次用眼睛看他,斜睨著他嘴巴微微的繃緊。
「快去。」
「是......。」
沿著走廊,走到了建築中心,中心為開放式庭院,兩側則皆為宿舍。
但因為靠著山壁,現在這個時間太陽照不進來,看的到天空,但整體的環境卻相當的黑暗。
走到二樓走廊的盡頭,就是他的房間。
房間不大,大約四坪大小,一張單人床、桌子、和一個破爛的掛壁式電風扇,沒有窗戶,但環境卻相當的乾淨。
就像是剛剛被人仔仔細細的擦過。
電風扇那面的牆也像是重新粉刷過,異常的白。
騰義躺在床上,想著這一天的行程也夠折騰,屍體什麼的,離他原本的生活真是有夠遠。
想著想著,就悄悄的睡著了。
「哼!哼!哼!哼!哼!哼!哼!哼!」
睡夢中,騰義不斷聽到奇怪又低沉的哼聲而突然驚醒。
但因為手機等電子產品在門口時就被櫃檯的學長收走,難以知道時間。
也因為久睡而有點口渴。
他開了門走了出去,宿舍的中庭完全沒有燈光。
僅能靠著微弱的月光稍稍的看清楚外面。
「你不該在這時候出來。」
在走廊上看著的騰義嚇了一跳,看向左邊,看到站著早上急忙跑來通報的學長,站在走廊盡頭,靠山壁的一側。
後面是厚厚實實的牆壁。
「學長......對不起,因為有點口渴想找水喝......所以......。」
「叫我阿宇就好。」
慢慢習慣黑暗之後,才看到了他的表情。
微微地笑著,卻不帶一絲的快樂。
眼睛直直低盯著自己看,似乎因為興奮而有些擴張。
「飲水機就在樓梯口那邊。」
說完之後阿宇還是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。
「好......」
一陣沉默後。
阿宇還是一樣的死死盯著他。
笑容,非常的僵硬。
僵硬到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愉快。
「阿...阿宇學長,我....去裝水喔。」
騰義只好帶著水瓶走向飲水機,在轉身的那一瞬間,感受到背脊傳來一陣冷冷的寒。
回頭一看。
阿宇消失了。
騰義看向中庭,也完全沒有阿宇的蹤跡。
附近瞬間只剩下自己過度喘氣的聲音。
騰義直接逃回房間。
躲進被窩內。
卻再也睡不著。
隔天早,騰義帶著盥洗用具準備到廁所,卻在房間聽到了外面的騷動。
一開房門,所有的替代役都在外面竊竊私語。
中庭甚至還有許多警察在。
騰義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。
突然感受到正上方有東西相當刺眼,就沿著警察上頭往上看。
發現中庭的正中間,阿宇正「吊」在那邊。
騰義突然腹部一攪,一跪。
把胃中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。
吐完後他緩緩地站起,他嚇傻了。
所有的人,似乎都在看著他。
就在他抬頭看的那一瞬間,所有的人又將視線回到阿宇身上。
並聽到了許許多多的交耳聲。
稍稍鎮定後。
騰義用視線的餘光看往阿宇。
發現他的表情.......和昨天一模一樣。
微微的笑著,擴張的眼睛。
佈滿著血絲。
但卻全裸著,並塗滿金漆,雙手雙腳也被吊起,呈現一個大字形。
脖子上也吊著一條直直連通到頂的粗繩。
晨起的陽光,就剛好從他身上灑落,透著無比明亮的光芒。
騰義不知道什麼狀況,也不知如何是好。
「自己的麻煩自己處理,盥洗室有拖把。」
不知什麼時候,櫃檯的學長突然出現在他旁邊,對他這樣說,相同的,眼神從未聚焦在他身上。
「是......是的司允學長。」騰義緩緩站起,才看到了胸口的名牌,寫著「吳司允」。
當他被背對著司允學長後,感受到了一股惡寒,從背脊冷上來。
回頭一看,司允學長正眼地盯著他看。
對到眼後,視線又緩緩地回到吊著的阿宇身上。
騰義難以釋懷的走到盥洗室尋找拖把,剛好有人在上廁所。
騰義不以為意,直直的走向工具間。
「你是新來的吧?你知道,這座水庫最近發生什麼嗎?」
上廁所的人突然向他搭話,拉起了拉鍊,回過頭來。
左手自然地按下沖水。
是一個臉上充滿細小鬍渣,大約50歲出頭的男子,穿著一間黑色大衣,不合身的白襯衫和鬆垮垮的西裝褲。
胸口口袋,卻插著一朵血紅色的玫瑰花。
「我.......昨天才來報到,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。」
騰義不是一個會隨便和人回應的人,但不知道是因為還未從驚恐中恢復。
還是下意識地覺得,他可以相信。
就這樣把自己的現況說了出來。
「喔?難怪沒看過你。」
「請問你是?」
那人才恍如想到地說。
「唉呀,忘記先做自我介紹了,我是山腳下分局的刑警,今天為了發生的事情,來進行調查。」
刑警發現了騰義一臉的疑惑。
「因為這個水庫旁的替代役據點,在這一個月內,已經發生五起的死亡案件了。」
「而且,全部都是來不到半年的替代役,上頭非常的關切,尤其第四起和第五起,中間只隔了一天。」
騰義這才想起了昨天的.......執忠學長。
「這一次最奇怪。前面的屍體都是在水庫中被發現,只有這一次。就這樣明目張膽.......擺著。」
「你覺得呢?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啊?」
刑警接續的說,並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騰義不知道怎麼回答,保持著沉默。
「是嘛,也是,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也是不好受,我也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屍體時,也把早餐的三明治吐了個乾脆呢,哈哈哈。」
刑警盯著騰義胸口的嘔吐物說著。
「若有什麼事情可以再和我說啊!」
刑警一邊說著,一邊遞上了名片。就從廁所門走出。
騰義還未能鬆懈,又感受到了那股寒。
「動作怎麼這麼慢?你有說了什麼嗎?」
司允學長出現了。
「沒有,我找不太到工具間,所以比較慢了一些。」
騰義忙著賠罪並迅速的將名片藏起,並向學長賠罪著。
「趕緊處理好,要準備告訴你工作內容和注意事項了。」
「呼~」
騰義下意識的隱藏了遇到刑警的事,並快速的找到拖把。
回到房間門口時,阿宇已經被帶走了。
只留下了刑警們處理現場,但其他的替代役們,卻不知為何。
也一直留在現場。
徹底清潔地板後,騰義回到房間換上乾淨的衣服。
也順手看了一下刑警的名片。
卻只看到一張完全黑色的小卡,上面什麼都沒有。
「什麼鬼?」
騰義在這個點上,發出了他到這個地點以來,第一次的吐槽。
一推開門,一切都變得和昨天一模一樣。
毫無差別。
「原來,就算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,還是很快就被遺忘了。」
騰義感覺阿宇的事情就像一場夢,而他要繼續他即將面對的生活,帶著必要的東西,走向前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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