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三

又是二月的天，陳奶奶手中握著最後一塊炭放入了爐中。

「又要買炭了啊......老伴，今年這冬可特別冷，是吧？」

在雪滿平鋪的庭院中，趁著天未黑，髮白的陳奶奶正在主屋前的院子燒著炭，並望著天空自言自語著，期望著能有溫暖的一夜好眠。

環顧安靜的三合院，即使年近百歲的陳奶奶，還是感到些些的寂寞。

翻弄著爐中燒紅的炭塊想著，木炭從富含生命力森林中成長，成為挺直尖拔的樹木後，在最好的時候被砍下，成為了木頭，並脫水成一塊塊的黑炭，最終在烈火中燒的劈啪作響。

烈火成了陳奶奶瞳孔的顏色。

陳奶奶將燒紅的炭放入陶製的密閉容器中，因為火熱的炭，整個容器透出溫溫的氣息，雖稱不上熱，但在這零下的天，是能救命的溫。

陳奶奶將容器帶入房間的雙人床，將其包裹在棉被中暖被，並小心不讓燒得火紅的炭有機會傾出。

擱置完成後，陳奶奶回到院中對著尚未完全燃盡的炭取暖，退下布鞋，將雙手雙腳靠近著爐火，感受著餘熱。

天色漸漸冷了下來，爐中的燒紅的火也慢慢的不再猛烈。

陳奶奶穿上布鞋，拿起鐵桿攪動著爐中的炭火，所有的紅光在陳奶奶的瞳孔之中慢慢的沉澱並成為了灰。

「如今......我也要成為灰了吧。」

厚重的雲，遮蔽了太陽，讓人難以分辨時間，每天太陽都會起身工作，卻不見得會有夕陽。

天將將要黑，陳奶奶回到房內，關上所有的門閂與窗戶，進入房間內準備入睡。

房間的配置簡單，一張梳妝台、一張斗大的雙人床，兩個枕頭，而床頭上貼著的一張斑駁的雙囍圖。

床是陳奶奶的嫁妝，跟著她到此，也已超過了60年，雖然不是最舒適的，卻是如此的堅固。

陳奶奶坐在床上，小心翼翼的打開陶器，保溫著的炭還透出隱隱的紅光，將房內染上喜氣的紅色。

羞澀的陳奶奶，第一次被掀開頭上的面紗，才看見了這個跟了一輩子的人。

這是她第一次嫁給一個男人，也是她第一次愛上了一個男人。

重新蓋上的蓋子，黑暗又提醒了現實。

陳奶奶將暖被用的陶器移往雙人床的左側，自己則躺入右側。

即使過了兩年了，陳奶奶還是習慣睡在右側，畢竟比起60年，兩年只像是昨天。

陳奶奶躺向了內側，還能感受到面前的溫熱，不高的溫度，卻能讓人覺得暖暖的。

陳奶奶將身軀慢慢地靠去，希望能觸碰到什麼，卻什麼都沒有。

陳奶奶重新將被子拉攏，發現自己的腳完整的包裹在被子內，並垂向了地面。

少了支撐，被子不再剛好。

「這被子，太長了。」

陳奶奶邊抱怨著，邊奮力拉起受重力下垂的棉被，並轉向虛無的另一側。

希望能夠快點入睡，希望這個夜晚能在夢中消滅。